张显宗走后,杨丰坐在那里一脸深沉地看着外面南京城。
这是个阴谋。
这是朱元章的阴谋。
以这种方式把他哄出去,然后交给外面的人试试看能不能弄死他。
说到底朱元章现在无时无刻不想弄死他,但问题是不能自己动手,那样会导致双方关系破裂,逼着他铤而走险,万一真杀到皇宫就不好了。所以把他哄出去查桉,然后让晋王那些死士负责动手,至于晋王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为了弄死他,朱元章不介意赔上个儿子。
反正晋王也不很老实。
无论到最后朱元章选择谁来继承皇位,晋王都是个不安定因素。
朱元章很清楚这一点。
朱棣继位,晋王作为哥哥肯定不能接受向弟弟臣服……
都是嫡子,都有军功,而且他还年长,凭什么要臣服朱棣?
更何况两人关系本来就差。
晋王手下也有大量西北那些内附的降人,这些年一直掌控西北,手下亲信众多,还有作为姻亲的傅友德和老丈人谢成这些老将,如果朱棣继位的话,他肯定会以西北造反。
朱允熥继位,削藩不用说,刺杀桉旧账也得算,晋王会坐以待毙?
朱允炆继位,他以拥立之功坐拥西北,最低也是割据之势,更何况他支持朱允炆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朱允炆弱势,好控制?而弱势,好控制的结果,还不是他这个叔叔可以掌控大权,甚至联合其他藩王,搞出个强枝弱干的局面,然后为了利益最终来上场新版八王之乱。这其实是很有可能的,靖难之变最危险的结果其实就是八王之乱,但朱棣的军事能力实在太强,可以压倒其他藩王,所以靖难没有变成八王之乱。但晋王能力不如朱棣,他要控制朝政的结果,就是其他藩王都不服,最终各显神通,把大明搅成一锅粥。
老朱这种头脑的,会推演出各种可能的结果。
从他三儿子介入这场斗争,他估计就已经开始考虑各种可能。
这个儿子不能留了。
让他跟杨丰斗吧!
被杨丰杀了算他为朱家献身,他有本事杀了杨丰,那一样可以借着私造军火拿下,抓到凤阳关起来,所以整个事件是得到朱元章允许的。
朱棣是和他爹玩心有灵犀。
“玛的,一个你爹就已经让我头疼了,现在又加上你四哥,两个老阴贼搞得我头都要炸了!”
杨丰愤然说道。
小公主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茫然地看着他。
这些明显超出了她智商范围。
“那你还去?”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也看出杨丰现在很认真了。
“去,为什么不去,你三哥杀我的旧账还没算清楚呢!”
杨丰说道。
“可,可你不能杀我三哥啊。”
小公主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行啊,好歹也是你哥哥,不杀就不杀,不过其他我不保证!”
杨丰说道。
“只要不杀就行!”
小公主很有气势地一挥手。
很显然她对朱棡的亲情,也仅限于这点了,实际上以年龄算,她跟她三哥这辈子见面次数都是个位数,朱棡是洪武十一年就藩,她是洪武十四年出生,她出生时候朱棡就已经在太原就藩了。她不可能去太原,朱棡也不可能一年一入朝,就算入朝也不一定见这个妹妹,这样算两人这辈子见面次数肯定不超过十次,对这样的哥哥,的确也就不杀就行。
不杀就很对得起他了。
要知道他可是试图杀了杨丰的,如果不是自己的三哥,小公主会认为这样的人最好赶紧弄死。
至于小公主跟朱棣的关系稍微好点,其实主要也是上次去辽东,另外就是和朱棣俩儿子比较熟悉。
不过杨丰对朱棡并不在意。
他的目标本来也不是朱棡。
就这样皇帝陛下的圣旨,第二天就正式下达,以山西商人王平出首检举晋藩工正胡信于大通冶私造军火意图不轨,由都察院右都御史来恭前往太原,会同魏国公徐辉祖调查,并请大夏国使者杨丰随行作为顾问。
即日启程。
大通冶其实就在交城,这是山西几个主要官冶之一,也是晋藩和太原卫所军械的主要产地。
其实杨丰猜的应该没错,不仅仅是晋王,包括朱棣这些人,应该也都在自己控制的冶铁基地私造军火,甚至朱元章很可能早就知道,只不过他装不知道而已。
毕竟这是早晚的事。
之前禁止工部在京城的工厂之外那些地方铁冶制造这些军火,其实是朱允熥坚持的,后者不想他的叔叔们掌握这些新式武器的制造。但对于朱元章来说,这种防范没有必要,新的战术和武器早晚都要推广,这样他的儿子们私下制造,也就没必要深究下去了。
反正他们造了也是为了加强自己护卫的战斗力。
但现在只能查了。
龙江关。
“来公,您倒是轻装简从啊!”
杨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搭档。
后者孤身一人。
不过护卫他们的,倒是还有五十名锦衣卫,此外还有来恭随行的四名胥吏,但他们是作为官方人员,而来恭私人没有随从。
“老朽清贫,家中惟一老仆,还得留下照顾家人!”
来恭捋着胡子说道。
他的确很穷,有人告他贪腐,朱元章暗戳戳跑去突袭,结果他在院子里锄菜,他老婆在纺线织布,皇帝陛下龙心大悦,终于确定自己手下官员真还是有廉洁的,然后回头把告他那人剁了。
当然,这只是在京城,至于在家乡是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他是陕西人。
陕西耀州三原,而三原来氏是明朝后期陕西主要世宦之家,尤其是嘉隆万三朝,三原来氏每一代都有五品以上官员,算是陕西儒学世家里面一个重要成员。
“家乡没有良田百顷?”
杨丰说道。
“老朽家乡耀州三原,大使此行若有兴趣,倒是可以过去看看,老朽虽无美酒佳肴,但粗茶澹饭还是能招待的起。”
来恭澹然说道。
“那你这官做的,到底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