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点,便是她看到了阿史那朱邪在西突厥的困局。
那个时候,她就觉得阿史那朱邪的情况跟宇文晔很像,虽然不希望他获胜,但又隐隐的想着,若他能获胜,那岂不是宇文晔也有从他的困局里脱身获胜的可能。
而现在他说,重点是兵变。
一点无形的,冰冷彻骨的针,深深的扎进了商如意的心里,就像是应证了什么。
她哑声道:“所以,我们要——”
话没说完,她的声音就已经低哑得细不可闻,兵变这两个字,她也说不出口。
而宇文晔的脸色,在温暖的火光的映照下,更森冷的几分。
他沉思了许久,道:“其实,你说的这些,包括虞明月的出现,还有她那些所谓的‘未卜先知’的本事,根本不会影响我。”
“……”
“我要做什么,从来都只凭自己去定。”
“……”
“而从我所面临的局势来看,且不论我此刻,周遭已经聚集了一批人,这批人跟我不仅荣辱与共,更生死相依——比如,你的兄长。”
商如意的呼吸一沉。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帮助了宇文晔,是断然不会有人在长春宫点燃那把火的。
还有这一次,带着降兵,跟着他一路远赴突厥牙帐的申屠泰、善童儿,冒着千难万险潜伏进太原的聂冲,再有穆先,程桥,那么多人……
商如意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的发簪。
宇文晔接着说道:“若我败落,甚至只是后退一步,都会令我,和他们这群人万劫不复;也不论,我如今的境遇,更逢这样的乱世,已经是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但从小到大,我的心里本就有这么一个念头,要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
“有这样的机会,我怎能放弃?”
“……”
“到了这一步,我又怎肯再退?”
“……”
“你说,你从虞明月身上抢来的那些东西里,知晓了太子会兵变,被杀,而虞明月显然也知道这一切,却还辅佐我兄长争夺太子之位,并且一路对我们下手。她知道,还这么做,大概是她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吧。”
说到这里,他轻笑一声,道:“说实话,这一点上,倒是让我对她刮目相看了。有这样的心性,才能站到我们的对面。”
“……”
“连她都有,我难道没有?”
说着,又低头看向商如意:“你没有?”
“……”
商如意没有说话,但紧锁的眉头下,那双澄明的眼睛却在盯着火焰的时刻,映出的比火焰更炽热的光芒。
宇文晔的这一番,虽然句句如刀,刀刀见血,却也仿佛一刀一刀的割断了从被借尸还魂开始就绑缚在心里的无形枷锁,将她解脱出来。
她只感到胸口无限的畅快。
不是吗?
就算虞明月有那所谓的“未卜先知”的本事,就算她心机深沉,手段毒辣,又如何?这一路上她步步为营,层层设套,可他们,不也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了?
所以,太子,兵变,被杀,这几个字该如何落在谁的头上,似乎还是未定之数。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虽然这么说,可她的话语里除了坚定,却还有一点留存于心的柔软,她沉默了一下,又抬头看向宇文晔,道:“但不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你和大哥走到那一步。”
“……”
“因为那样的话——”
“我明白,”
宇文晔接过她的话,眼神中的锐利渐渐褪去,虽无柔软,却有一种情绪格外复杂的凝重落下,他沉沉道:“不论如何,我都不想走到那一步。”
“……”
“我想,大哥他——就算他从虞明月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但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也是如此。”
“……”
“虽然……”
说到这里,他似乎心有闪念,停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他原本要说什么,但商如意的心里也是忽的一软——她想起了在出征扶风之前,宇文愆给他们的香囊;还有宇文晔身患瘟疫病倒之后,他带来的那能够隔绝疫病的面纱。
他在争的同时,并没有斗。
这样的举动,似乎也不枉宇文晔对他始终怀抱着的一点兄弟情。
只是,这一点兄弟情最终,要走向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