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笑意味不明,招来识海深处封暝紧张的问候:“您方才……”
谢浔白怏怏地倚在软靠里:“你对她的独占欲影响了我。”
让他一瞬间自暴自弃地想就着这股莫名的情绪,将那只令他格外欣赏些的白泽拥进怀中。
封暝怔住。
怎么会呢,这位可是天道的化身啊,是这世间最慈悲也最无情的存在,怎么会受他三百年执念的影响呢?
才三百年而已。
“你若再对她心怀旧情,那只会一错再错。”谢浔白寒声警告。
封暝却是苦笑:“您生来无情,大抵不懂何谓‘相思入骨’。我与她分别三百载,我愧对她,也深爱她,三百年幻境一梦,我怕我克制不住心中疯长的思念,再次伤害她,故而求您助我……”
鬼王抚摸着面前囚禁着他的冰柱,唇角弯起自嘲的笑:“若我失控,请您万万护她周全,不必顾忌我。”
谢浔白没言语,来时的衣裳已经被昭昭剪了个稀巴烂,他只好重新幻化衣袍披在身上,穿戴完毕后他走到门边,似乎想起什么,又回身在木桌上扣指敲了敲,这才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回冥界。
封暝恋恋不舍地回望渐次远去的东山村,欲言又止:“不再待一会吗?”
“冥界内乱三百年,十大鬼将去三死七,若非十殿阎罗苦苦支撑,只怕世间再无人轮回。”谢浔白道,“你该收收你的心思了。”
至于如何收心——
谢浔白平静道:“采茶女临终前同你说过的,死生不复相见。”
他话音刚落,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封暝凝望着冰柱的裂纹,惨然一笑。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做不到。我想与她相守,即便只做幻境里的夫妻。”
*
暮色四合,弯月从云层里显出皎光时,昭昭才磨磨蹭蹭回了茶寮。
院中目盲的妇人正坐在木桌前,温柔笑着同年轻的书生说话,书生弯着身收拾乱七八糟的院子。
——早前昭昭慌乱逃出去的时候,带倒了许多杂物,她没来得及扶,眼下倒是劳累别人了。
昭昭讷讷地走进院子,目盲的妇人耳朵尖,听闻脚步声惊喜地回头“看”过来:“可是玉娘回来了?”
在程霭的心魔幻境里,听嚼舌根的村妇说,玉娘有个眼瞎的娘亲。
昭昭走过去,乖乖地喊了声“阿娘”,妇人嗔她:“真是的,这大半日都不见人影,院子乱成这样也不知道收拾,还得麻烦你程大哥。”
“你还记得你程大哥不?”妇人脸上喜气洋洋,摸索着指向一旁的年轻书生,同昭昭道,“就是你小时候,你阿爹常带你去的那个医馆,程郎中的孩子。你程叔叔可喜欢你了,还给你买糖人来着,可记得?”
昭昭哪里记得,瞥一眼木桌后头红着脸斟茶的书生,含糊应了一声,问道:“我都不知道今天有客人,我……去杀条鱼?”
妇人愣住:“你这孩子,这都什么时辰?莫胡闹!”
昭昭摸了摸鼻子:“是有点晚哈,但我没吃饭呢。”
“谁让你归家迟,整日在外头鬼混!”妇人老大不乐意地训斥她,“都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