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小张的猜想,今天夜里,无论如何那些莽撞的氐秦士兵是绝对不会搜查到释道安的精舍这里的。
最快也要再过一天。
而她,正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好好的想一想出逃的方法,尤其是明天早晨,更是一个关键的时间点。
她可以趁着天亮,大着胆子去皇城里转一圈,反正她现在已经穿了男装,只要注意躲着人,应该就不容易暴露。
当然了,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并没有经过释道安的同意,但是,小张也根本没打算事事都依从道安。
道安可以护着她一时,绝不可能护着她一世,关键是,释道安刚才也说的很清楚了。
要想逃出长安城,非得鲜卑人自己想办法才成,他个老和尚是没有好办法的。
既是如此,惹出祸端的张夫人,有必要去自寻退路,当然不能再继续麻烦释道安。
要问张夫人她为何这般大胆,那也是有原因的。
据她推断,苻坚枉死这件事,不出一天绝对会在皇城里闹的沸沸扬扬。
而氐秦皇族呢?
他们会作何反应?
似乎不必去特别想象,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他们当然不会立即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了。
别说是长安城里的那些普普通通的乡民,就是皇城里的边缘人士,非氐秦皇族的那些人,不是朝廷重臣的,恐怕都不会知晓真相。
就在不久之前,苻坚才刚刚大手一挥,剑指东南。眼看着就要发起大兵,冲向长江对岸。
就这件事,已经闹得皇城内外一片人心惶惶了。
若是再把苻坚已死这件事传扬出去,不必外敌入侵,也不必再去折腾士兵们,整个长安城必定会陷入大乱。
虽然,现在已经很乱了,但是,很显然的,氐秦皇族可不想让这样的局势继续下去了。
隐瞒皇帝的死讯(虽然苻坚现在并没有称帝,但是他也是氐秦实际上的皇帝)是古时朝廷的常见做法。
只是不晓得,能不能隐瞒的住。
要知道,氐人可不比汉人,他们性情粗野,属于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类型。
肚子里面藏不住话,大凡是秘密,只要被他们知晓了,没有两天也必定会传扬出去。
表面上云淡风轻,无事发生,而实际上,各种传言早就已经甚嚣尘上,抑制不住。
这样的矛盾之下,皇城里会乱成什么样,想起来就觉得很酸爽。
而这一切乱象的始作俑者,小张夫人,却兴起了另一个念头。
再冒一次险!
亲自变装在皇城里观察局势,打探消息!
当然了,她也一定会选择人少僻静的地方,那个皇城的大门,她是绝对不敢踏足的。
别人虽然说不准,但是,张夫人料定,那苻坚最为倚仗的好弟弟,符融,一定会亲自接手这件事。
以他的机警,那城门口肯定已经安排好了认识张夫人的眼线,只要她一现身,必定会被当场擒获。
小张虽然不怕死,却也不希望落到氐人的手中,若是那样,还不如现在就找个清静的地方,自我了断算了!
她这样盘算好,却也不敢立即行动,只因为,在她的面前,还有一座大山压在那里,明晃晃的。
不是别人,正是救命恩人释道安!
道安和尚是真的对小张动了恻隐之心,想要照顾她周全,助她渡过难关。
以道安的性情,他绝对不会同意小张的要求。
稳妥为上,释道安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就在他这个禅房里,哪里都不能去。
皇城里晃悠,是想都不要想。
如何才能躲开释道安的视线,成功的到外面去,这真的是摆在小张面前,最严峻的一个问题。
然而,此刻,当窗户纸被捅破的那一瞬间,这个出逃的想法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氐人已经找上了门,先把这一关度过去,才是正经!
他们会怎么做?
而小张的鲜卑同胞们,又会如何应对?
这实在是令人揪心的一件事。
说句实在话,小张并不相信她的这些鲜卑同僚,没办法,他们都是扛枪打仗的人,让他们事无巨细的小心应对,这实在是太过为难他们了。
关键还在于,不论是在氐人内部,还是在鲜卑人群中,像慕容垂、符融那样的粗中有细,甚至是细致入微的人,都是极少数。
他们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思维模式。
张夫人把一只眼睛放在窗户纸的孔洞上,拼命的往外巴望,因为距离较近,周遭又比较安静,他们在院门外的一些交谈,偶尔也会传到她的耳朵里。
苻飞龙想见的人,竟然是释道安!
难道,他不是来逮人的?
不过,见道安干什么?
这黑天半夜的,莫不是要诵经祈福?
眼见着鲜卑侍卫返回了小院,小张立刻收回了视线,做好准备。
方法也很简单,她只要老老实实的呆在禅房里,不出声就行。
只是,即便不需要做什么,她也依然紧张的很,心脏都已经快跳出胸口了!
实在是太刺激了!
“你别担心,老僧出去应对。”
就在释道安开门之前,他转过身,叮嘱一句,一接触到他深沉的眼神,小张那惴惴不安的心情,竟然忽然之间就缓解了不少。
很奇怪的,道安虽然人长得不算好看,甚至,确切的说,是有几分丑陋。
但是,只要你看到他,只要你与他对话,内心就会变得无比平静。
心里特别的安定,仿佛真的有一道圣光,笼罩在头顶上。
难道,这就是得道高僧修为的光芒?
小张那跃跃欲试的心,顿时就消停了下来。
看到她听话,释道安才放心的迎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他战斗的舞台了!
释道安原本也是中原大族出身,但是,自从七岁脱离家族,投奔寺庙,七十年了!
无数的日日夜夜,释道安就是在无穷无尽的颠沛流离之中度过的。什么样的艰难困苦,他没有见识过?什么样的难关,挡得住他!
他虽然是一介僧侣,从来也没有治国平天下的远大抱负,但是,他也从来不惧怕危险。
而现在,年逾七十的他,又将再次站在巨大的困难面前,迎上去!
直面它!
“圣僧,苻飞龙将军说想见一面,他说一直以来他都很崇拜圣僧,还望圣僧能够行个方便。”
那鲜卑队主也不是傻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道安和尚就算是再淡定,他也根本就睡不着。
而现在,既然他已经先一步迎了出来,那就不用说了,他一定已经想好了配合的办法。
释道安闻言,微微一愣。
啥?
圣僧?
这又是什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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